※ 無執相中心
※ 有無侯、擎白,私設如山
※ 0326,無執相退場七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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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當歸空無
睜眼後第一個印象是撲天蓋地而來的猩紅繽紛,然後才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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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會議之後,決議由新上任的凱旋侯先行前往苦境異邦,去為火宅佛獄未來的侵略大業打下根基。苦境,日光,那是個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過於虛無飄渺的名詞,傳聞遙遠的異邦有著富饒資源,如同童話故事、美好得不切實際。
但這幾乎如同妄想一般的期盼,便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凱旋侯最終決定帶上副體之一黑枒君,而無執相留在火宅佛獄,替本體處理一切工作事項、與未來必要時的接應。作為火宅佛獄之中唯一擁有兩個副體的存在,他們三人很早就摸出了最佳的相處默契,無執相與黑枒君誰也沒去質疑本體的命令,順從是作為副體的義務,也是本能。
出發當天,無執相沒去送本體與另一副體離開。四魌界與苦境之間相隔甚遠,甚至無法保證現下的交通方式是否能安然到達,或是會就這麼在空間之間燃燒殆盡、灰飛煙滅。無執相沒去送行,無論凱旋侯與黑枒君成功與否,那都不是他一己之力能夠改變的,比起茫然無助的仰望,不如早些時間開始投入自己的工作之中。
那是他們三人頭一次徹底分開,也是無執相頭一次獨自一人被留下。
隔得太遠,縱使本體副體之間的心靈感應也全然失效,他僅能靠著一體三分的邪元得知、至少凱旋侯與黑枒君沒一出發就被燒死。他的周遭一片安靜,其他人都以為活生生剝去生命之中極為重要的根源與一份,他會悵然若失,需要時間去習慣;甚至有心人早就摩拳擦掌,要等著凱旋侯之位最為空虛之時做些什麼,然而無執相卻恍若無感,沒有任何變化,更沒有任何縫隙。
勝利者掛著面巾,遮住面容表情,只露出一雙與本體極為相似的眼,沉默地站在凱旋侯空置的座位旁邊,如同以往的,為火宅佛獄的最佳利益貢獻心力。
副體所做的任何努力、得到的任何功勳,最後都只流於燦爛本體之姿。本體不在的此時此刻,是副體取而代之的最佳時機,縱使無執相哪天自己坐上凱旋侯的位置,或許也不會受到太多的非議——
然而他只是站在那裡,安靜而沉默,沉默而忠心。
晃眼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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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旋侯跟黑枒君離開之後,起初公還會偶爾提起,後來大概也是提得無聊了,便轉往其他的話題。空著的椅子就讓它空著,時間一久,連無執相都懷疑是否此事早被眾人遺忘。
直到空間裂出空隙,咒世主自王位站起,宣告著時機到來。無執相單膝下跪,自願作為先鋒,前往苦境,替火宅佛獄劈開一條暢通無阻的凱旋之路。面容仍是覆蓋於面巾之下,誰也看不清其中的表情,唯有一雙與本體相似的眼,無執相斗膽直視王的雙眼,相信他能看見自己心底的熱切。
他們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久得幾乎遺忘。卻也就是等著此時此刻,一句話,一個字,將已然冷卻的心與血重新點燃。
吾將開拓佛獄凱旋之路,吾將替佛獄迎來最終勝利。
他踏上百年之前、凱旋侯與黑枒君曾走過的路,踩著本體與另一副體的足跡,沿著相同步伐,來到了他們盼望百年的地方,見到了如同童話存在般的「日光」。
總算再次見到了睽違已久的,那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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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枒君見到無執相的那當下,愣了好大一下。
講真,無執相不怪他,畢竟他們真的太久沒見,且通路連結完成這事也來得毫無徵兆,他根本沒機會先打招呼。然而黑枒君實在是愣太久了,愣到素來安靜沉默的無執相都有點無奈,再怎麼說,要震驚也是他比較震驚吧?記憶中黑成一團的人突然變成了白的一團,這徹底反差的變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總算回過神的黑枒君連忙把無執相拉進拂塵軒,裡三圈外三圈的設下結界避免有人誤闖之後,才放心替好久不見的另一副體倒杯茶。無執相看著杯子裡從沒見過的色澤與氣味一臉莫名,黑枒君端著屬於白塵子的笑臉,很得意地跟他現:這是吾友最喜歡的茶,可貴了呢,你快嚐嚐。
火宅佛獄之人的味覺與飲食習慣與苦境人不同,無執相喝完了那杯茶,仍沒喝出「茶」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從黑枒君變成白塵子的另一副體在屋裡忙碌打轉,端出一堆東西要與他分享,彷彿想一口氣補上這百年來的進度。
本質上仍什麼不同。無執相看著黑枒君白得晃眼的背影心想,久違相聚,心底長期以來空缺一塊的惶然感被熱茶氣味給填上,暖而平實,來到陌生境界的不適感好像也被一點一點的撫平。然而確實有什麼不同了,從黑枒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中可以感受得到,終究是有什麼不同了。
好不容易把話題從閒話家常裡拖回來(老是跑題是黑枒的壞習慣,這點倒是一如既往),先是確認火宅佛獄的狀況,再是了解苦境這方的現況。當初分配給黑枒君的任務說複雜不複雜,卻是相當的關鍵,黑枒君雙手摩搓著那據說是好友「雪簫」所贈與的茶杯,莫可奈何的苦笑了起來。
無執相看著他。
黑枒君很快地收拾好表情,轉而問他有沒有見過侯了。如果你看到我變成這樣就感到驚訝,那你看到侯大概會嚇壞,哎呀我好期待,你快去快去,知道路嗎?我畫張路觀圖給你,等下順便包點點心走好了,帶路上吃……
無執相喊他,黑枒。
黑枒君轉過頭看他,無執相的眼睛長得跟他倆的本體一樣,深沉卻是透亮的。黑枒君笑了起來,走過去硬是扯掉他的面巾,得寸進尺的去揉那張總是嚴肅僵硬著的臉。
黑枒君說,放心吧無執。
或許來到苦境的這百年,際遇與生活不同,我們多少會有所改變,但請相信初衷不變,我們沒有一刻忘卻來到此處所背負的責任。
我們未曾背離火宅佛獄。
黑枒君替他掛回面巾。看到無執你一點都沒變,真是太好了。
無執相靠著黑枒君給的路觀圖找到了本體,突然了解為什麼黑枒要特別畫地圖給他,還提醒他要有心理準備。
彼時拂櫻齋還在閉關之中,尋常人看見那處只會是一片荒蕪,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櫻樹立在那裡,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陣眼,畢竟彼此是那麼的熟悉。無執相沒有莽撞的就直接闖進去,因為他早就先一步發現凱旋侯與另一名四魌界之人關係微妙,貿然接近或許會造成侯的困擾。
反正距離已經是這麼的接近,靠著本體與副體之間的感應方式便可溝通。
彼此告知了現今狀況,了解後續處理方式,無執相便離開了。無須再特地見面,凱旋侯早就有了自己的盤算,而身為副體的無執相,只要依循著命令行事便可。
然後,一切便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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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百年,一朝爆發,火宅佛獄侵略的步伐如火如荼,一時也讓中原正道措手不及,靠著無執相引領與凱旋侯暗中引導,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奪越行石、與一頁書正面對上、與佛業雙身交涉、偷盜陰月石……
對上前來攔阻的楓岫主人,另一方佛獄的馳援被拂櫻齋主所擋。孤軍奮戰,無執相漸落下風,最終被楓岫主人一掌貫心,心脈碎裂,爆體而亡。
閉眼前最後一個畫面是撲天蓋地而來的猩紅繽紛。
那是他的血,他的骨肉,痛苦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黑暗轉瞬襲來。血肉混濁著沙塵,被踩成一地泥濘,像是那棵老櫻樹底下的花瓣,成為其他生命的滋養。如同副體所做的任何努力、得到的任何功勳,最後都只流於燦爛本體之姿。
就連生命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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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將替佛獄迎來最終勝利;
吾將替您開拓凱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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