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坑。
※ 旅者阿飄跟阿飄小明的故事。
※ 玻璃渣。
※ 飄開這個Tag是我的浪漫。（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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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仃鬼】（一）
01
鬼飄伶睜開眼睛。
小旅社的單人房簡單樸素，幾乎除了必要傢俱外就沒有多餘擺設，收拾得乾乾淨淨。夜深人靜，緊閉的門窗縫隙隱約透進些許涼冷夜風，他從床上撐起身體爬了起來，瞇著眼睛，一旁桌上早在他就寢前就熄掉的煤油燈正晃著金黃火光，映照一片陰影幢幢。
有個人影正坐在那。
沒有人，就只有影子。從光影輪廓看起來似乎是正坐在房間中心的那張小桌旁，晃著腿搖著腦袋，頭上應是髮簪一類的飾品跟著甩甩晃晃。
熟睡中被莫名驚醒，此時仍有點意識恍惚，鬼飄伶揉著額角下了床，赤足踩在地面上，那突如其來的溫度差讓他下意識一縮。黑影似是見到鬼飄伶的動作，本來晃個不停的身形微微頓了頓，有一瞬安靜得像是剪貼在牆面上的剪影畫。
然而下一秒，鬼飄伶聽見有人以歡快的聲音問著，清脆清晰得就在耳邊——
『嗨，來跟我說話嘛？』
02
這些年來，鬼飄伶旅行了不少地方，尋訪九界異境，經歷各種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遭遇，也算是見識廣闊了，但碰到鬼還是頭一遭。
雖然莫名其妙亂七八糟，但應該真的是鬼沒有錯。
鬼飄伶很冷靜，眼前這神秘的景象並沒有讓他有太多的驚嚇——或許也只是因為沒有睡醒沒反應過來而已——反正黑影似乎也不太在意這些細節，蹦蹦跳跳離開了椅子，一個勁的嘮嘮叨叨著：
『你看得到我、聽得到我、感覺得到我，對不對對不對對不對？』
『看你的反應我就判斷得出來了，就算你不回應我也是沒有用的。』
『嗨嗨，回應我一下嘛，跟我說說話嘛——』
人影的輪廓在房間內晃來晃去，似乎真有個人正在那兒走動，鬼飄伶沉金色眼睛隨著對方動作而游移，仍然沒有給出半點回應。直到影子蹦蹦跳跳的繞了房間至少三圈半，才慢慢地伸出了手，自白色襯衣之中探出的指尖染著暖黃光澤。
鬼飄伶伸手熄掉了那盞燈，驟然的黑暗中仍能看見燭火餘溫的那點紅光。
03
房間重新陷入了黑暗，幾秒後又恢復光明。
那盞燈又自己點了起來。
鬼飄伶因瞬間的光線變化而皺起眉頭，瞇起眼睛，黑影端坐於桌子之前，姿勢彷彿乖巧安分，聲音十分非常的委屈：『你——』
「你是、誰？」
鬼飄伶打斷他，不太確定自己現在究竟該看著桌前的座位、還是牆面上的影子。睡意早就褪得乾乾淨淨，全被困惑所取代。
黑影沒有馬上回答，仍是坐在原位安安分分的模樣，鬼飄伶猜測著對方的表情，這完全脫離常理的狀態讓他有些迷糊，卻不至於引起緊戒或慌亂。他猜想對方可能正眨著眼睛觀察他，決定將視線放在桌上的煤油燈上。
『……我——是——』
良久，才再次聽見那歡快清亮的聲音，一字一頓拖得老長，卻又在下一個瞬間陡然一轉，沉下了聲線，帶著一絲不明凜冽。
那聲音輕巧彷彿耳語。
『我的名字是————』
04
推開窗戶，清晨空氣帶著這時刻專屬的沁涼與清新，風微涼而陽光微暖，窗台邊緣沾著些許潮濕露氣，窗外樹梢上一隻藍色的鳥兒歪著頭瞅著開窗的人，小小的身體隨著風勢搖搖晃晃。
天氣很好，然鬼飄伶並沒有睡好，一時間還被空氣冷得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把窗戶半掩，回過身望著室內，牆上那片黑影讓他的頭又隱隱抽痛了起來。
「公子、開明。」
05
奇怪的鬼有著奇怪的名字。
鬼飄伶沒有見過鬼，甚至身為一個魔族，很多時候他自己就會成為他人口中的魔鬼。不過鬼的類型不同，他還是讀過書聽過一些異聞奇談，諸如古堡中的白色幽魂，或是夜夜在樹下哭泣的女人身影這類故事。
但沒有一個鬼故事像他遇到的這樣：莫名出現只有影子沒有身形，一整晚叨叨絮絮吵吵鬧鬧，絲毫不肯消停片刻。
哪有這麼吵的鬼啊。
06
『鬼——阿飄！』
那影子甚自擅自替鬼飄伶起了綽號，也不顧當事人的無視與抗議，逕自笑嘻嘻的喚著。黑色的輪廓在靠近房門那面牆壁上走過來晃過去，蹦蹦跳跳，對正在盥洗更衣的鬼飄伶指手畫腳。
『左邊！左邊沒有擦到！』
『衣服這麼多層，不覺得十分麻煩相當麻煩非常麻煩——嗎？』
『鬼阿飄——伶！』
『今天天氣很好，要去哪裡走走逛逛嗎？』
『阿飄你理——我嘛！』
鬼飄伶不想理他。
07
忍住吐槽對方你那一頭裝飾並沒有比我好上多少（雖然只是影子但還是看得出有多高聳繁複）還有明明你才是鬼你才是阿飄誰讓你這樣叫我（他可是還是好好記下了公子開明的名字）——等等，鬼飄伶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正在抽痛，彷彿有一群小鳥正在跳踢踏，蹦來跳去絲毫不消停。
在影子不知道第幾次從他身邊轉著圈晃過去，不知道第幾次拖長音喊著他的名字期待回應，鬼飄伶開始思考，拿行李中那個好久以前得到的聖水紀念品潑他有沒有用。
但是當他終於打理好自己，一轉過頭，就看見自己放在桌上的精緻禮帽、帽緣邊上掛著的銀色十字架飾品正被影子撥弄玩把著（天曉得他是怎麼碰到的），叮噹作響。
鬼飄伶黑著臉一把搶過帽子，警告了一聲：「別、碰！」
『阿飄好小氣。』公子開明語氣無辜。
鬼飄伶絕望的發現：十字架沒什麼用，聖水八成也不會有用。
08
這個位於城鎮邊緣的小旅店相當普通且樸素，毫無特色，跟鬼飄伶本身的風格非常不搭。不過鬼飄伶其實是個除了自身行頭以外並不太挑剔的魔，小旅社安靜且乾淨，這讓他剛入住時相當滿意。
但他現在後悔了。
徹底執行無視公子開明的計畫，鬼飄伶一副彷彿完全沒聽到影子說話的態度、打理好一切後便按照原定行程出了門。他是個旅人，來到這小鎮當然是來觀光的，離開房間正好碰上旅店主人打了個招呼，他猶豫一下思考著要不要告訴旅社主人房間鬧鬼的事，但最後還是保持沉默。
鬼飄伶自己也說不透自己在遲疑什麼。見他完全不理睬時公子開明唉聲嘆氣哭得彷彿天要塌了，卻在他打開房門那一刻徹底安靜了下來，鬼飄伶沒有回頭，沒看見在他闔上門時影子又跳到了哪裡。
這天天色一片洗淨般的藍，連片雲都沒有，鬼飄伶翻著地圖找到鎮上的市集，算是來體會一下當地人的日常，這是他旅程選擇上的偏好。
市集通常都是熱鬧的，這個鎮也不例外，吃的用的玩的各式各樣琳瑯滿目，販子此起彼落的吆喝聲仔細聽還能聽出一些應對，頗為有趣。鬼飄伶的裝扮向來顯目，很容易就引來他人注意，更何況是攤販們銳利的目光，很快的他就被幾個販售飾品的姑娘纏住，吱吱喳喳地推銷著。
鬼飄伶自己也挺有興趣，耐著性子聽姑娘們一個一個向他推薦介紹，提出來的價格卻真的偏高了些。對此鬼飄伶習以為常——誰叫他看起來就是挺有錢的樣子呢？但習慣歸習慣，不代表他真的就得任人宰割當肥羊。
但鬼飄伶還沒開口，就先聽見了一個極為耳熟的聲音，清晰得彷彿就在耳邊，驚得他下意識回過了頭。
『天啊夭壽啊搶——劫啊！這價格簡直太把人當傻子了吧阿飄你傻不傻啊？』
09
以騎士自居的鬼飄伶一向都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而今天他卻相當沒禮貌地在與女性對話時分了神，甚至連句話都沒解釋就直接離開了——幾個姑娘被扔在原地面面相覷，不太明白這個衣著華麗的俊秀旅者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彷彿見鬼一般的表情然後扭頭就走。
她們自然不知道，鬼飄伶是真的見鬼了。
鬼飄伶很快的離開了市集，不過幾條街的距離就將那片喧鬧給扔下，這會沒什麼行人的巷口靜靜的有些冷清，陽光與影子投射在地上，被建築物切割成無數幾何圖形。
停下腳步後鬼飄伶看著自己的影子，沉默片刻，才再度開口。
「公子、開明。」
他看著自己映在牆面上的影子，影子裡有另一個影子在晃動，公子開明從他的影子輪廓邊緣探出頭來彷彿一直藏在他背後，這樣一比較之下才發現那身形還真是相當嬌小。
但他的吵鬧程度簡直與身形成反比。被抓到了的公子開明又開始蹦蹦跳跳，像是鬼飄伶從昨晚開始在房間裡看到的那樣，黑色的影子在鬼飄伶周邊打轉著，街道自然是比房間還來得寬闊，但隱約好像能看出一個影子大概的行動範圍。
『鬼——阿飄！你怎麼能忍心把我獨自留在房間裡呢我會非常寂寞相當寂寞十分寂寞——的啊！太過寂寞甚至有可能會死掉的啊你好狠的心——』
……你已經死了。
鬼飄伶眼神放空了幾秒，才伸手扶正自己頭上的帽子並揉揉額角，他很想伸手去攔住那還在繞圈圈的影子，但影子是摸不到的。
「你是怎、麼、跟出來的？為什麼要、跟著、我？」
10
這條路上偶爾還是有其他行人，但他們似乎都沒看見公子開明，只會對看上去像是正在自言自語的鬼飄伶投注幾個困惑的目光。鬼飄伶無可奈何只好移動到巷子的深處去，陽光被建築物切割得越來越小，在建築物的影子壟罩之下人影都顯得模糊，卻仍困不住公子開明的腳步。
『我沒有跟著你啊我只是——嗯好吧我確實是跟著你但我————』
鬼飄伶倚著牆站著，他的對面牆壁上有一小片沒被擋住的陽光範圍，在那範圍之中有個東西正在晃來晃去——他猜測那應該是公子開明的頭頂。公子開明的聲音忽遠又忽近，忽高又忽低，語速又相當快，很是挑戰聽者的忍耐底線。
「公子、開明。」
鬼飄伶在耐性即將被消磨殆盡之前又喊了一次。
突然的一切好像都靜了下來，像是整個空間都被停滯住了，鬼飄伶愣了一下，但那股異樣感只維持了一秒不到，快得彷彿只是錯覺。回過神後鬼飄伶發現他不知道公子開明去哪了，那片唯一能稍微看見他的陽光之中沒有他的身影。
然後公子開明又開口說起話來，從傳出聲音的位置聽來像是就與鬼飄伶肩並肩站著。公子開明的聲音很輕，跟他一貫興奮過度時的語速截然不同，比較像是昨晚那時、他唸出自己的名字時那樣的聲音。
彷彿耳語，又帶著一絲絲的茫然。
『阿飄，我……』
『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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