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9日

【霹靂】魔赤〈陪〉

※ 搬運存檔
※ 當年寫的時候正劇都還沒播,巨大OOC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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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僅靠月刊與小道消息腦補,等同於完全私設,  
 微中二微妹控魔王子x吐槽系毒舌副體赤睛,  
 算有雷,慎入。  

 為了劇情走向所以應該會有許許多多Bug,  
 比如魔王子被封印應該是在拂櫻到苦境之前(依劇情推測),  
 不過寫完才發現來不及改了所以隨意。 

 請乾脆當成架空看會比較容易接受(吧)。(欸你)  








 【陪】 





(一) 


  火宅佛獄的光線永遠都是昏暗而深沉的。 

   
  對於孩童來說有些太過的訓練終於告一段落。在得到訓練結束可以休息的指令當下,有著一頭艷紅髮色瞬間大剌剌的平躺在地,呈現不太好看的大字型,埋在如火髮絲中的金角微微閃亮,給汗水蒸騰的霧氣染上一層茫然。 

  然而那股終於解脫的快感沒持續多久,就被另一個要求硬生生澆熄。 

  「今天訓練的,明天一早驗收。」 

  「咦────」 

  連抗議的時間都不給,墨色衣袍轉身而去,幾個眨眼的時間便消失在佛獄昏暗光源的另一端。孩童依舊大字型攤在地上,沒有爬起來的力氣,如今連想爬起來的意志力都沒有了。 

  他懂父王嚴格的理由,他懂接受這種嚴格訓練並解承受過去的必要性,在佛獄的孩子總是會有著太過的早熟。但理解歸理解,孩童不可能沒有厭煩的心情。 



  啊,乾脆就躺在這邊睡死算了。 



  「你是打算就躺在這邊睡死嗎?」 

  有個稚嫩而清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孩童張開眼睛,白色的髮絲就落在自己眼上不遠處。 

  「知吾者赤睛也。」 

  「……是嗎。那吾不打擾了,吾會去報備一下說你打算睡這的。」 

  「陪吾睡。」 

  「吾拒絕。」 

  白色髮絲的主人毫不眷戀的起身就要走,卻給艷紅髮色的孩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衣角。走不得,那張和紅髮孩童同樣稚嫩而清秀的面容明顯有些惱的僵住,對照一張毫不在意的微笑。 

  「赤睛,你今天的訓練也很重嗎?」 

  「還好。」 

  「那、現在陪吾練?」 

  「吾拒絕。」 

  「那、明天陪吾練?」 

  「你最好是有這麼勤勞。」 

  「那、現在陪吾睡?」 

  一臉誠懇。白髮孩童望了望那抓著自己笑得莫名詭譎的人,有些無語。 

  「……你好吵。」 

  白髮的孩子將自己的頭髮從對方手裡抓回,整理一下,瞪了紅髮孩童一眼,直接就往對方所躺位置的旁邊坐下去。拍拍衣服,躺下,闔眼。 

  紅髮孩童愣了一秒,來不及收回的手就這麼樣給對方當躺枕去了。白髮散落,和自己一樣佈滿瘀青傷痕的臉安穩平靜,卻隱約透露出「你敢吵我試試看」的氣息。 

  莞爾一笑,紅髮孩童也跟著閉上眼睛。 









(二) 


  身為火宅佛獄魔王子的副體,赤睛所承受的訓練量應該與他相差無幾,不過因為赤睛都不講,所以他也沒辦法知道實際情形是怎樣。 

  但偶爾,每當他又因為過頭的訓練而虛脫躺在地上時,赤睛總是會過來找他。偶爾,他會在那個抓著自己企圖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的纖細手臂上,看見猙獰而怵目驚心的斑斑傷口。 

  赤睛不講,所以他也不問。赤睛從不喊疼,所以他也不曾關心安撫幫忙上藥。這總是赤睛對他做的事情。他的副體毒舌歸毒舌,可對於本體的基本尊重關心還是有的。 

  但偶爾,他會在看見負責訓練指導赤睛的老師走過時,偷偷從後面拿扶木枯枝扔過去。 

  每次都是正中紅心。 









(三) 


  魔龍徜徉飛行在火宅佛獄昏黑的天空,魔王子坐在其背上,艷紅如血的髮絲優雅飄動,眼神專注中帶點陰暗的狠絕,從地底透出的陰紅光源讓畫面更顯詭譎豔麗,欲逃卻又被勾住視線。 

  「前面。」 

  依然童稚清秀的臉上沒有表情,細長暗眼微微瞇起,低聲朝身下魔龍指示著。魔龍微微噴氣作為回答,安靜飛去,一雙墨淵閃著與魔王子相同的腥紅殺氣。 

  沒有多久,原先還盤旋在火宅荒野上的不知名異禽全數都給魔龍攻擊下墜,不是當下就被吞食,就是落到地上摔成肉末,被貪婪飢餓的植物捲入地底。畫面血腥殘暴,卻異常安靜。 

  「下去吧。」 

  拍拍魔龍的頭,人和獸便相同安靜的往地上飛去,穩穩降落,原先還在搶奪食物的植物一感受到比自己強上許多的邪元便轟然而散。魔王子從魔龍背上跳下,前去撿起已經看不出原先面貌的殘破肉塊,不知何種意味的瞇了瞇眼。感受到身後氣息戾然改變,魔王子轉過身,臉上已經重新掛上有些輕佻的微笑。 

  「今天收穫不錯喔。」 

  原先的魔龍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與魔王子年齡體型相仿的少年。赤睛一身潔白被異禽的鮮血染紅,不太開心的瞪了魔王子一眼,朝地上吐出一口異禽暗血,抹著嘴巴,將手中那隻唯一完整的禽類朝魔王子扔去。沒有回應,當下便轉頭打算離開。 

  「欸?你要去哪?」 

  「去清洗。」 

  赤睛回過頭,眼神略帶怒意,一身艷紅與幾抹潔白對比得刺眼。 

  「下次打獵麻煩別再找吾,謝謝。」 

  「可是你剛剛明明也殺得很開心的樣子啊……」 

  「這是兩回事!」 

  「赤睛、欸……赤睛!」 

  完全不理睬本體的呼喊,赤睛毅然扭頭就走,留下依然抓著莫名肉塊的魔王子。撓撓臉,注視著那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染血白影,臉上莫名綻出一朵微笑。 









(四) 


  妹妹誕生之後,艷髮少年就每天依照三餐的跑到妹妹房間去看她,而且總是興高采烈的向他說著妹妹今天又有什麼動作或反應。火宅佛獄一直都是昏暗沉悶的,植物不是死氣沉沉就是張牙舞爪想把路過的生命體都吃下去。生物更不用說了,如果沒有殘忍狠毒的性格在,很快就會被佛獄人或是給植物拆解分食好好飽餐一頓。 

  所以初生嬰兒的嬌嫩純真才會如此吸引艷髮少年的目光吧?總是被迫跟著依照三餐跑的白髮少年恍然大悟。 

  不能否認那小女嬰很可愛,大大的眼睛,白白嫩嫩的皮膚,眼光清澈而銳利,對於任何東西都有著高度好奇心跟積極性。前途無量啊。艷髮少年總是這樣說著然後把自家妹妹捧在臉邊。赤睛你看,寒煙翠以後一定會長得跟我一樣帥氣又美麗對不對? 

  與小女嬰明亮的大眼對上,雙方眼睛都一眨也不眨的互瞪著數秒,由艷髮少年把小女嬰抱開哄著作為結束。 

  他承認這小女孩長大之後一定會長得很漂亮,那輕靈優雅如雨霧的氣質渾然天成,在總是血腥腐敗的火宅佛獄中顯得突出,令人轉不開視線。大眼水靈清秀,令人忍不住疼愛。 

  至於小女嬰那開心到實在變成聒噪的哥哥,他只想一拳朝那「帥氣又美麗」的臉用力捶下去。  









(五) 


  「赤睛赤睛,你現在有空嗎?」 

  「沒有。」 

  「赤睛赤睛,這些書你看得懂嗎?」 

  「吾又不是你。」 

  「赤睛赤睛,你不會想睡覺嗎?」 

  「無聊你可以離開。」 

  「赤睛赤睛,副體的作用是什麼?」 

  「……」 

  白髮少年放下書,漠然看著眼前明明進邪思台十次會睡著十次卻硬要跟來的人,沒有回答。那個進邪思台十次會睡著十次的艷髮少年拎著一本火宅佛獄簡史,一臉認真看著眼前正在瞪他的人,書根本拿反。 

  「……監視本體。」 

  「咦?為什麼?」 

  「書上寫的。」  

  「……吾問的是,為什麼副體要監視本體?」 

  兩雙同樣暗沉深邃的眼睛互望,沒在豔髮少年眼中看出開玩笑的心思,皺著眉回想思考了一下。回答的聲音沉穩平靜卻莫名低沉。 

  「為了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 

  「……」 

  「若本體出現會危害火宅利益的行為,副體將毫不猶豫的殺了本體……」 









(六) 


  你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為了監視你。 

  對副體來說,本體是什麼。 

  沒有本體,就沒有副體。 

  副體之所以會誕生? 

  為了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 



  ──赤睛,錯了。 

  嗯? 

  副體的存在意義,是為了陪伴本體…… 









(七) 


  爆炸聲不斷傳來,一波接著一波像是沒有止息的時候,似乎整個火宅佛獄都會為此震動。赤睛坐在一旁,一臉無法理解的看著魔王子動作。 

  「你到底在幹麻?」 

  「吾要把這些討厭的東西通通毀掉────」 

  「啊?」 

  「這裡有吾悲傷的回憶,吾要把這些東西通通毀掉────」 

  魔王子猶帶稚氣的豔麗臉龐像是痛苦的皺起,眼神狂暴而混亂,掌勁不曾停歇的不斷拍出,將舉目所見之物全都轟成一片荒蕪,破壞的快感令人忍不住嘶吼狂笑,迴盪著令人格外心驚。 

  因為爆炸風而瞇起眼睛,赤睛攏了攏被吹亂的白色髮絲,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過就是以前修練的訓練場,你是會有什麼悲傷的回憶?」 

  魔王子的動作頓時停頓。 

  「裝什麼悲劇角色啊你,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書嗎?」 

  魔王子被擊中落地。 

  「就、就你上次看過的那一本……」 

  「吾?」 

  望著魔王子一臉「就是你」的指控表情,赤睛歪著頭思考了幾秒,然後確定。 

  「不是你看錯書。就是你理解錯誤。」 

  「……」 

   

  於是,訓練場真的成為了平地。 









(八) 


  雖然很多時候都是無理取鬧,但有些時候,那是真的在享受破壞。 

  白髮青年望著艷髮人影奔騰跳躍不亦樂乎的動作,瞇起了眼。 

  血腥的味道一陣陣傳來,隨著艷髮人影的動作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濃烈。白髮青年皺了皺鼻尖,一抬頭正好對上艷髮人影勝利般的笑容,隨即是陣骨頭碎裂皮肉分開的聲響。 

  攏了攏頭髮,白髮青年什麼都沒說。 

  過去的他曾經厭惡這樣的味道這樣的殘虐,但時間久了,日子過了,事實證明什麼都能習慣的。 

  人的適應力總是令人感到意外的堅強。尤其是生活在火宅佛獄的人。 









(九) 


  魔王子直盯著赤睛瞧。 

  剛開始赤睛還不怎麼理他,但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也終於被那動也不動的視線給惹煩了。 

  「就說覺得邪思台無聊就別進來。」 

  「吾沒覺得無聊啊。」 

  「那你到底在幹麻?」 

  「……吾在想,身為吾之副體,你由吾而誕生,應該多少會有些本體的特性才對。」 

  歪了歪頭以另一個角度觀察,魔王子非常認真的思考著。 

  擁有副體是火宅佛獄人的特色,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副體,偶而也會有像是侯有兩個副體、王主副合一的特例存在。就在今天他看見了妹妹寒煙翠的副體,一隻毛茸茸話有點多的狐狸,眼睛大大的和寒煙翠一樣可愛。不過那隻狐貍不知道為何居然是個男性,一般來說本體是什麼性別副體也會一樣才對,寒煙翠怎麼會不一樣呢? 

  大概這就是寒煙翠的特別之處。想到自家妹妹與自家妹妹副體玩在一起的可愛模樣,魔王子莫名閃了神。赤睛無言的翻了個白眼,繼續看書。 

  過了幾分鐘,魔王子回神,繼續盯著赤睛看,然後像是有了結論的喔了聲。手一伸,手指靈活熟悉的鉤上那精緻下巴,強迫對方抬頭,太過霸道的力量讓赤睛不禁皺眉,隨即揮手拍掉那隻不安分的手掌。但才脫離嵌制沒多久,下顎又被扣住,力道比剛剛更強。 

  「……這樣會讓你比較開心嗎?」 

  用比剛剛強更多的掌勁拍開對方牽制,赤睛揉揉被捏得有些疼痛的下巴,墨色雙眼不悅微瞇。一掌壓下赤睛打算重新拿起的書,不等對方抗議,魔王子那張魔媚妖艷的臉就貼了上來,近得過份。 

  「要開心吾不是只有這種方法。」 

  左端詳右觀察了好一陣子,魔王子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到有些詭異的微笑。 

  「赤睛。」 

  「幹麻?」 

  「不愧是吾副體,果然生得很漂亮。」 

  「……」 



  某人副體沉默了幾秒,突然從白髮白衣的清俊男子突然變成一隻巨大魔龍,一掌把某人拍出邪思台門外。 

  某人被拍出邪思台之後,直直往外飛了好長一段距離,在路徑中的植物都急忙閃避。直到某人撞上一棵來不及躲開的巨木,並且把樹幹直接撞成兩半,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赤睛這次比較小力耶。」 

  剛好路過的某人的妹妹,撐著黑傘,與自家毛茸茸的小狐狸副體得到共識,下了如此結論。 

  之後便撐著傘悠悠然離開,去找人幫忙修邪思台的門去了。 









(十) 


  這天是凱旋侯啟程去苦境的日子,但陣仗卻是莫名的小。 

  不、其實也不能說小,至少三公都到齊了,加上公的副體玷芳姬、侯自己的兩個副體無執相與黑枒君,沒有其他閒雜人等。王沉默著,太息公看起來是因為三公之職而不得不來的感覺,與凱旋侯針鋒相對的氣息一點都沒有收斂。似乎是因為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跟公對話,凱旋侯難得比平常多反駁了幾句。 

  趴在枯木枝枒上,魔王子拉著自家副體不近不遠的看著,那壯碩而型異的植物因身上之人強大非常的氣息而有點畏縮的樣子,安安靜靜的,連所剩不多的葉子也不飄一下。 

  其實若不是兩個侯副都站在那邊,他還認不出來凱旋侯究竟在哪,反會疑惑怎麼多了一個顯眼至極的人物。凱旋侯一反過去幽暗深邃的墨綠裝扮,換上一身在火宅中少見的粉嫩,據說那顏色和凱旋侯的名字相同,這與原型差異到幾乎是極端的裝扮便是公第一個說嘴的部份。 

  拂櫻,魔王子輕輕念著這他不久前才知道的侯之名,往旁邊看看自己一直都沒出聲的副體。 

  據說苦境的櫻花是粉紅色的,而且不會吸血,你知道嗎? 

  斜靠在一旁樹幹上的赤睛意興闌珊,意思意思的看了他一眼,眼神悠悠飄到不遠處的三公與副體們,又悠悠飄回來,擰了擰清秀面容的眉間。你又不會去,這重要嗎? 

  是沒錯,但多點知識總不會差。他如此回答過去,只收到自家副體一個白眼。 

  對於那個叫苦境的地方魔王子其實沒什麼概念,只是聽說是一個很富足的地方,離火宅佛獄或是整個四魌界都很遙遠。父王想要那個地方,所以讓凱旋侯先去探探路,順便開通雙方通道,鋪好火宅佛獄未來侵略的道路。 

  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他突然想到這句話,唸了出來。 

  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他的副體似乎覆誦了一次,喃喃地。 









(十一) 


  「你到底要窩在那邊多久?」 

  「……」 

  「寒煙翠是陪王出使殺戮碎島又不是嫁過去,你到底在傷心什麼?」 

  「你沒有妹妹不懂啦……」 

  「吾是你副體,你妹妹等同於吾妹妹。」 

  「吾妹妹才不會是你妹妹!」 

  「喔,出來了?」 

  「……小翠不在吾就沒有溫暖了啦。」 

  「她平常也沒跟你多親近。」 

  「……赤睛。」 

  「怎樣?」 

  「陪吾。」 

  「你幾歲啊?」 

  「借吾抱。」 

  「才不……你幹麻!唔──放手、給吾放手!」 



  「……犯規,怎麼可以在這時候化成龍形?」 

  「你不是要溫暖?這樣比較溫暖喔。」 

  「……」 

  「怎麼又窩回去了?可不可以別那麼脆弱啊。」 

  「……小翠我好想妳啊────」 









(十二) 


  在黑枒君隨著凱旋侯前往苦境前,赤睛曾經與他見上一面。 

  其實也不是特別會談什麼的那種見面。只不過是他隨著魔王子一同前去觀看凱旋侯離開火宅佛獄,在三公到達之前,先看見了獨自一人站在那邊的黑枒君。 

  對侯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魔王子很快就錯身而過走掉了,他倒是稍微頓了頓多看了黑枒君一眼,然黑枒君在基本行禮之後對他笑得有些深意,沒說什麼。以他身為火宅佛獄王之子副體的地位來說這行為不太禮貌,但火宅佛獄向來不太重這種禮儀,他也不是會在意這些的人。 

  辛苦你了。似乎看見黑枒君眼中透露出這種意味,但卻又不太對。 

  是蠻辛苦的。他點點頭回應,然後快速追上魔王子的背影。 









(十三) 


  「殺戮碎島的救贖、慈光之塔的驚嘆、火宅佛獄的異數。」 

  「什麼?」 

  「他們給戢武、劍之初和吾取的稱號,共稱四魌界三大傳奇。」 

  「為什麼前面兩個聽起來還不錯,你的聽起來就很詭異?」 

  「稱號這種東西都是別人取的,吾怎麼會知道。」 

  魔龍趴伏著,魔王子仰躺在魔龍身上,一身艷紅刺目鮮豔,緩緩躺流過那張豔麗而魔媚的精緻臉龐,在凝固之前。冰冷的薄唇張開勾出舌頭舔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開來,魔王子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美艷的笑容。 

  爪下的生物還在扭動掙扎,魔龍稍微加重壓制的力道,隨即聽見一聲倒抽與細碎的呻吟啜泣,哭求掙扎請求討饒。有種莫名快感燃起,魔龍瞇起牠細長帶有戾氣的暗色眼睛,平常人型的牠可不會有這種感受。現今壓在牠爪下、雙手手肘以下部分沒意外應該在魔王子那邊的這生物,似乎、據說、好像是佛獄某個擁有什麼者稱號的人物,負責守護巡邏這部份區域的。 

  啊管他的,見到魔王子沒來得及逃開是他自己能力問題,被抓到然後不是被一擊必殺而是折磨的半死不活是他自己的運氣問題,怨不得人。 

  掙扎啜泣的聲音漸漸微弱,很快的就變成無聲無息,從腳爪底下透過來無生命的冰冷,牠低下頭望了一下。魔王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扔下那兩隻已經冰冷僵硬的殘肢,一躍坐起身,拍拍魔龍的頭。魔龍不太高興的哼了聲。 

  「赤睛。」 

  魔王子呼喚魔龍的名字,而魔龍卻往前方不遠處看過去。他們都注意到了,那刻意隱忍的小小驚呼,與迅速離去的腳步聲,過於慌張的呼吸讓他的動靜一清二楚,在他們耳裡。 

  「出發囉。」 









(十四) 


  異數這稱號其實很適合他。 

  夜裡赤睛起身,望著身邊的魔王子,莫名有這個想法。 

  火宅佛獄的人向來都只以火宅佛獄整體大局為優先,一切作為都是為了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為了這個目標有時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火宅佛獄物資缺乏,為了搶奪生存能源而互相殘殺時有所聞,但卻鮮少有純粹為了殺戮而殺戮的狀況出現,比如今天的魔王子。 

  魔王子極度自我中心主義,性格反覆瘋狂又殘虐無道,無數生物毫無理由的斷絕毀滅在他之手中,許多次火宅佛獄建造征討計畫崩毀在他腳下,只因為他喜歡破壞的感覺。 

  在火宅佛獄中,確實是異數。 

  所以身為異數副體的他,大概也不會是什麼正常的人物。 

  身體酸痛無力,動作間總是不經意的扯動到傷處,但赤睛依然撐著從床上爬起,咬下所有差點出口的痛呼,手腳顫抖得幾乎不像自己的,白皙皮膚上紛雜著點點紅瓣。有點氣惱往旁邊依然睡得安穩的魔王子瞪去一眼,但對方不痛不癢連聲打呼都沒有。咬咬牙,赤睛硬是下了床,站在床前望著床上的人。 

  豔麗如火的髮色,魔媚驚人的面容,薄唇與細長的眼角總是噙著一抹有些殘忍的笑意。赤睛撿起一絡落在眼前的白色髮絲,未著片縷讓他有些冷,往旁邊銅鏡一看,清秀俊靈的面容與魔王子是種極端的反差。 

  按按眼角,淵深如墨,這雙眼只有在他化為魔龍才會閃出嗜血鮮紅,這也是他名字的由來。 

  站在床前好一陣子,赤睛才彎下腰撿起散落一地的衣服依序穿上,整理好儀容,肢體酸痛似乎因為越來越習慣而退去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離開房間前,赤睛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睡得安詳和平的人,莫名有氣噎在胸口,伴隨隱隱約約的鈍痛,令人不快。 

  於是赤睛在離開房間之前,順手撿起了魔王子的衣服,一並帶走。 









(十五) 


  很久以後,回想起當初黑枒君給他的眼神,才驚覺其實他很早以前就已經被警告。 

  您與魔王子的感情很好。 

  誰要跟他好。 

  呵,是吾失言。 

  …… 

  所以…… 



  「當您們兩個不得不刀刃相向時,您會下手嗎?」 

  「若本體危害火宅佛獄之利益,赤睛必定下手。」 

  「您沒聽清楚。吾問的是,當您與魔王子不得不刀刃相向時,您會下手嗎?」 









(十六) 


  失算了。 

  按著傷口急奔,魔王子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有這麼一天。 

  他相當強大,不論是在火宅佛獄或是在整個四魌界。他的強大讓資源匱乏的火宅佛獄足以與殺戮碎島、慈光之塔另外兩名傳奇齊名甚至更勝,他的強大足以撼動整個四魌界甚至四魌界以外的世界,足以改變許許多多維持已久、虛假的現狀。 

  所以,他危害到火宅佛獄。 

  被父王暗算,頓時重創的他來不及反應,魔龍便氣勢兇猛的撲上。在父王與赤睛的夾擊、火宅佛獄眾多高手圍逼下,受傷而失去攻擊先機的魔王子只好敗退而逃。 

  能逃去哪。火宅佛獄就這麼範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被稱作安全。揮手一掌轟開企圖趁他邪元大失時襲擊他的火宅植物,腦海中不受控制不斷出現父王冷靜的眼神,撐著紅傘的血親冷眼旁觀,與魔龍帶著殺意的赤紅眼瞳。 

  王,代表火宅佛獄,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永遠的戰無不勝。副體責任乃監視本體,若本體有了危害火宅佛獄利益的行為,副體會毫不留情的將之消滅。比如過去他總是毫不手軟的殘殺著來不及逃離的生命,比如如今來自最接近自己那些人的猛烈攻擊。 

  跌跌撞撞,從未想過身體的疼痛可以如此如火般灼熱卻又沒有真的燃燒,滴滴落下的鮮血噴濺染回令他全身寒冷,第一次感受到佛獄空氣的渾濁,最簡單的吸氣與吐氣都要耗費相當精神去維持。防禦是本能,攻擊是本能,戰鬥是本能,因為除了本能,他已經沒有其他意識。 

  「還是被追上了。」 

  轉過身,魔王子虛弱微笑,看著熟悉的身影轟然降落。魔龍一昂首,隨即化成與他年齡相仿體型相似的男子,白髮散落如霧白衣飄然如雲,卻沾染著無數殷紅。赤睛抹了抹嘴,嘴角淌血擦傷應該是他剛剛反擊造成的傷口,一如往常一臉平靜冷淡的看著他,隨手一扔,落在腳邊的碎布與血肉,是剛剛赤睛從他手臂上直接撕下。 

  「就知道你會來這裡,那麼多歲數全都是白長的。」 

  跟著赤睛的視線往四周一望,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地方熟悉非常。這裡是他孩童時期的訓練場,依稀還可以看見某些殘骸,四周荒無一片,是他長大之後某天,類似發洩或報復之類的、過來亂轟一陣造成的結果。 

  在這裡,他曾接受過嚴格非常的訓練。曾帶著寒煙翠跑出來玩結果被抓回去。曾經和赤睛一起倒頭就睡。曾經被赤睛從地上拉起來,硬拖著回去包紮療傷休息。 

  「父王要殺吾嗎?」 

  「若你配合,吾們只會封印你。」 

  「你們。」 

  「是,吾們。」 

  赤睛暗黑如墨的視線垂了下來,依舊是那樣的冷淡而面無表情,鮮血從嘴角滑落。魔王子幾乎能嘗到那腥甜的味道,在嘴裡環繞,如過去曾經嚐過的味道。 



  「魔王子。」 

  「因為你……危害了火宅佛獄的最高利益。」 



  聲音依然平靜,但卻格外刺耳。赤睛第一次如此稱呼他,令魔王子居然有種莫名的難受,傷口辣疼、好痛。 

  所以接下來的攻擊他無力閃躲,全盤接受。 



  「赤睛。」 

  「嗯。」 

  「陪我吾嗎?」 

  「……」 

  「沒你在身邊吾會寂寞的……陪吾好嗎?」 

  倒臥在地,雖然因為重傷而讓聲音有些虛弱,但語氣中那輕浮的誠懇依然不變,一如百來年相處所聽見。赤睛像是有點訝異的張了張眼睛,蹲下身,伸出手摸摸倒在腳邊魔王子的額頭,表情疑惑帶些莫名理解,一如百年來所見。收回手,理解的點點頭。 

  「果然,傷太重,打到腦袋了。」 

  「……赤睛,吾是認真的。」 

  遠遠有股熟悉的霸氣正朝這裡走來,魔王子與赤睛心中都了然。抓住對方手腕的手不自覺的收緊又放開,因為失血而失焦的眼神努力凝聚又不斷散開,如同那漸漸降低的體溫。一切,都看在赤睛眼裡。 

  閉上眼嘆了口氣,對於自己這樣決定,自己似乎能夠預測卻又有點無奈。 

  百年來相處的壞習慣。 

  「好。吾陪你。」 



  將懷中人摟緊了點,赤睛低下頭,閉上眼,身體化為巨大魔龍,溫柔而龐大的將魔王子圈在中間。 

  當王走到這時,看見的便是自己已經喪失意識的兒子,邪元散發糾結纏繞成一巨大的蛹,將受傷沉重的魔王子收攏保護在中間。魔龍趴伏在邪繭旁,輕輕吐氣,導引著邪元的流動。在巨蛹結成的當下,旁邊環繞的是一龍形石像,威勢凜然,如同守護的姿態。 

  句芒頓了頓。王其實早料到會是這種情形。 

  將預先準備好的封印覆上邪蛹,層層疊疊密不透風,此處邪氣濃厚得幾乎要滴落。收回手,王的表情一貫冷靜漠然,卻在回頭前深深的、深深的又看了邪蛹與巨龍一眼。 

  「好好睡。」 

  不遠處太息公領著許多人急急趕來。王背對蛹眠之間,信步而走,黑衣翻騰。 









(十六點五) 


  ──赤睛,陪吾睡好嗎? 

  ……你好吵。 








 (十六點九) 


  睡吧。 

  一覺醒後,就沒事了。 



  ……別逼我動手把你打昏。 









(十七) 


  他做了很長的夢。 

  但其實夢了什麼,他也沒有概念。畫面清晰鮮明,但卻在像是瞬間的時間中晃過,一轉頭便消散在記憶之中,熟悉懷念卻又什麼都抓不住。只記得在這悠長不知盡頭的睡眠,他不斷不斷的、一個接一個的,作著夢。 

  那些畫面他不知道是該熟悉還是嚮往,是該感到高興還是哀傷,令人困惑。依稀中,他曾看見總是冷漠而冷酷的父王收起武器,枯槁如火宅扶木的手掌彆扭的拍了拍他的頭,然後故作鎮定的轉身而走。依稀中,他曾看見他最疼惜的王妹在他身邊探頭探腦,像是想要接近卻又擔心打擾,惱皺了一張娟秀臉蛋。依稀中,有個溫柔的身影將他摟在懷裡,纖細縝密、溫暖柔和,心跳貼著心跳的接近。依稀中、依稀的夢境中,他看見了好多、好多…… 

  這些不是真的。雖然每一個接觸每一個觸碰都是那樣的真實熟悉另人眷戀,但他就是知道那不是真的。在每個依稀的夢境中,他都看見了一絲絲冰冷殺意,一點點深沉憎恨,從看似溫和柔軟的眼神中冷冷閃爍。於是夢境就散了,還來不及感受到任何情緒,另一個夢境又如此真實的展開。 

  想醒卻醒不了,想睡卻無法睡得更深,對時間失去了概念,分不清虛假之中究竟有幾分真實,只好全盤抗拒。那些虛假中一點點的溫暖也被推開,孤獨寒冷襲來令人難以忍受,只好再度把虛假的溫暖攏回,抱在懷裏,墜入虛與實真與假來不及釐清就結束、然後再度開始的夢境。 

  夢好長,長到記不住究竟夢了什麼。但夢也好短,短到來不及記住究竟夢了什麼。 

  但在無數的夢境中,他發現了一雙眼睛,總是默默的注視著他。常常一晃眼就忘記那注視的存在,但只要想起並稍微尋找,那眼神都在。 

  不帶情緒,漠然的安靜的平穩的,深沉如墨,偶爾會有一些無言不耐。但總是,靜靜在那邊望著他。 

  之後他便習慣在夢境中尋找那雙眼睛,相視無語,偶而那雙眼睛會因為疑惑他之注視而微瞇,或是厭倦般了的轉開。不論何種情緒,總會讓他找到種熟悉,那是在虛假夢境中唯一的溫度。 

  望著那雙眼,他才熬得過無數夢境。 



  之後,不知多久之後。邪元湧入。三公各四道的封印被層層剝開。來自火宅佛獄的溫度再度落在皮膚上。 

  睜開眼。 

  他望見,那雙眼睛。 









(十八) 


  兩個在火宅佛獄中顯得太過幼小的孩子,安靜互望著。 

  艷髮如血的那孩子看來興趣盎然,偶而會伸出一隻白嫩的手,戳戳捏捏坐在自己對面的另一個孩子。白髮如雪的另一個孩子面無表情,漠然拍開跑到自己身上來不安分的爪子,眉頭微皺,但一語不發。雖說只是兩個孩子,但身上自然而然毫不掩飾流露出來的龐大邪元,令所有火宅生物都不敢輕舉妄動。 

  那是他們初次見面後、很長一段時間的相處模式,有點莫名奇妙,但這段時間內沒人想去打破。那時候的魔王子已經被稱作魔王子,而赤睛這名字還不存在,只有一個稱為魔王子的副體的孩子。 

  依舊是那一人動手動腳一人自我防衛的安靜相處模式。 

  魔王子這回歪了歪頭,神情顯得認真。 

  「你是吾之副體?」 

  「是。」 

  「為什麼是白色的?」 

  「……這吾無法控制。」 

  「你的名字?」 

  「吾沒有名字。」 

  依舊神色漠然,魔王子的副體似乎也很認真。 

  又陷入了莫名沉默。艷髮的孩子依舊是一臉趣味,白髮的孩子依舊是淡然冷漠。白嫩的手又緩緩伸出,目標是白髮孩子落在眼前的那一絡髮絲。目標的所有人眨了眨眼,眉頭一皺,身形突然產生了變化。 

  欲抓的手一個撲空,落在冰冷卻從內部隱隱透出溫度的硬鱗之上,魔王子愣愣看著眼前的幼小魔龍,一時反應不過來。灰翅攏在背後,魔龍趴伏在地,一雙赤紅的眼睛漠然望著魔王子,也不過比魔王子大一點的身軀。看著還沒回神的魔王子,幼魔龍像是想轉身離去時,卻不知吸進了什麼東西,打了一個噴嚏。 

  因此回神,魔王子興高采烈的撲抱上正蹭著鼻子的幼小魔龍,無視有點那吃疼的不悅低吼,直直望進與人型時溫潤墨淵截然不同的如血赤瞳,一雙色系類似的幽紅眼睛微瞇,笑得很開心。 

  「吾知道你的名字了!」 

  「……?」 

  「赤睛、你就叫赤睛!」 









(十九)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咬牙承受不曾溫柔的撞擊,依舊把痛哼呻吟在開口前吞下,赤睛莫名的走了神。 

  魔王子的幼稚任性無聊驕傲自大莫名奇妙隨心所欲絲毫不把規範放在眼裡火宅佛獄上上下下眾所皆知,明明身分尊貴又是火宅佛獄咒世主的親子卻總是任性而為,火宅佛獄所有人自出生開始便奉為圭臬近乎洗腦的最高利益在魔王子眼中不值一提,殘虐無道,性格反覆,極度的、異端。 

  過去曾經認為純粹就是魔王子個性問題,但在慢慢相處時間後,開始隱隱約約的感覺不太對勁。雖然魔王子對王的態度總是那有些虛假的尊敬、對寒煙翠的態度總是過了頭的喜愛、對三公總或是其他火宅佛獄之人總是那愛理不理如同遊戲的態度,但……似乎就是少了什麼。 

  王曾經看著再度因魔王子殘虐遊戲而丟了性命的無名屍塊,總是冷靜漠然、佈滿血絲的眼中閃過一絲無以名狀的情緒,在他與王錯身而過的霎那,似乎聽到了一聲輕而沉重的嘆息。 



  ──吾兒,為何你…… 



  失了什麼。 

  是失了什麼,還是從來未曾擁有過? 

  思此,赤睛下意識舉起了一隻手,貼上身前的赤裸胸膛。活人的溫度自掌心傳來,在沉重呼吸起伏中隱約感受到那因動作而稍微急促但依然規律的脈動,和常人無異。魔王子被這動作引起了些注意,幽幽紅眸帶著笑意,抓住赤睛貼在自己胸膛的手腕扣到一旁,再度挺進,猛然疼痛令赤睛差點痛呼出聲,連帶扔了一個狠瞪。 

  罷。就算是魔王子真的全身零件都有缺也無所謂,那從來就不是他的職責所在。 

  依舊習慣性的將所有聲音吞下。在魔王子危害到火宅佛獄最高利益前,他都只負責旁觀。 









(二十) 


  寒煙翠掙開了魔王子的手,一甩頭,撐著紅傘走了。 

  有點失落的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屬於寒煙翠的溫度與柔軟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上面,粉色背影消失在火宅佛獄廣闊而陰暗的景色那端,魔王子感覺實在很落寞。 

  唉,妹妹大了就不喜歡哥哥了,以前明明就很黏人很可愛的啊。 

  「王女從來就沒黏過你。」 

  「……你在跟吾講話?」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吾剛剛有講話嗎?」 

  「不然你現在在幹麻?」 

  「赤睛。」 

  「怎樣?」 

  「原來你會讀心術?」 

  「……」 

  赤睛無言望著魔王子一臉認真的表情幾秒,一甩頭,默默的轉身打算離開,卻見魔王子眼明手快的從後方抓上。赤睛的溫度向來比其他火宅中人低了些,有著火宅中少有的細緻嫩軟,蔥白纖纖。緊抓著赤睛的手不放,短短時間內,魔王子研究得非常透徹。 

  被捏得有些疼,赤睛皺起眉頭,運起真氣認真想把自己的手搶回來,但魔王子的動作卻更快。像是在收藏什麼珍貴物品似的將赤睛的手拉進懷裡,連帶拉近手的主人,在赤睛開口之前,一雙魔媚的眼帶著笑意滿盈。 

  「好高興有你。」 

  「……」 

  懷中的溫潤柔軟瞬間變成佈滿鱗片的堅硬冰冷。 

  望著魔龍用力甩開他之後便迅速飛離的身影,魔王子感覺實在很落寞,嘴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唉,好傷心。 







 (二十一) 


  回過頭,下意識那慣性的稱呼就要出口,卻意外發現那抹白色冷然的人影並沒有一如往常的映入眼簾。墮落天堂慣有的紅黑色澤莫名令他感到刺眼,邪魅豔麗的紅瞳微微瞇起。 

  差點忘了,他不在。 

  火宅佛獄安靜得令人不習慣,因為人都已經被他趕出去尋找他的副體了,有種難易言喻的氣氛壟罩。蒼白俊秀的邪魅臉龐疑惑似的歪了歪,雙眼微瞇,一手環胸另一手輕輕敲著自己額角,很認真的在思索著。 

  很莫名,胸口有種感覺,或是該說是心理有種感覺,又或者是腦海裡有種感覺引響到心跳,總之就是有種感覺。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從心底延燒開來,如蟲囓般麻癢令人煩躁,既不猛烈也沒有輕微到可以直接忽視,細碎細碎的攀爬搔癢著,找不到起點也沒有終點。 

  找不到言詞形容。魔王子按了按依舊平滑毫無皺紋的眉間,不知道演給誰看的嘆了一口氣。 

  大概一秒鐘又多一點。 

  這感覺,他很不喜歡。 









(二十二)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兄友弟恭吧?」 

  「王女怎麼樣也無法稱作弟。」 

  「那就是兄友妹恭囉?」 

  「隨便你怎麼講。」 

  與自家副體玩累了的寒煙翠捲曲著身體,摟著毛茸茸的狐狸副體,窩在魔王子的床上睡得香甜,大概是隨便摸了個房間有床就跑進去了。望著自家妹妹略有長大但卻依然稚氣的臉龐,魔王子蹲在自己的床邊,一臉疼愛妹妹好哥哥的表情,似乎並沒有積極把床搶回來的打算。 

  「哎,這模樣可愛是可愛,但這下實在是很苦惱啊,該怎麼辦呢?」 

  歪著頭似乎很認真的思考著,魔王子抬頭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的自家副體,赤睛微微垂下眼神,隨即又漠然的移開,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若沒其他事情,吾要回房了。」 

  「赤睛,你要丟下吾這個慘遭鳩佔鵲巢無床可睡的可憐人嗎?」 

  「你可以動手將搶了你鵲巢的鳩趕走。」 

  「吾怎麼可能對我的妹妹動手呢?」 

  不認同的搖了搖頭,魔王子望著床上一大一小的了兩個身型,手指勾著下巴認真思考了一下。 

  「不過……看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 

  感嘆了聲,蒼白的手伸出,溫柔的摸了摸寒煙翠睡得香甜的臉,輕輕將落下的髮絲撥開,動作輕柔而帶著寵溺。隨即指端滑下,銳利的指甲從寒煙翠白嫩的臉龐劃過,毫不留情的往狐狸副體柔軟的肚腹戳刺下去。 

  瞬間狐狸發出一聲慘叫,身體因為疼痛而弓起扭曲,隨即又癱軟下去,呈現灰白色澤的絨毛中有抹赩紅在逐漸暈開。寒煙翠被突然傳來的尖叫聲驚醒,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身邊的副體,下意識按上莫名辣疼的臉頰,一雙大眼因為剛醒來而有些矇矓。眨了眨,疑惑的看著眼前一蹲一站兩個人影,然後因為疼痛開始抽泣起來。 

  站起身來,魔王子像是很滿意自己動作所得到的結果一般,嘴角依舊是好哥哥式的溫柔微笑。赤睛微微側過身讓路給聞聲而來的下人,漠然看著眾人手忙腳亂安撫寒煙翠,並抱起小狐將王女與王女副體一同帶離前去上藥醫治。回過頭,只見魔王子滿意的點了點頭,自顧自躺上還沾了些未乾血漬的床,表情很明顯為自己行動效率感到驕傲。 

  「搶回來了。」 

  「恭喜你。」 

  沒有其他表情,赤睛點了個頭,轉身離開帶點輕微血腥味的房間。 









(二十三) 


  抬起頭,毫不意外又是看見那雙幽紅雙眸不嫌無聊的緊盯著他看。白髮白衣的青年已經相當習慣的直接忽視,合上手上的書,站起身離開邪思台內放置的椅子,走到書架旁將已經閱畢的那本放回原位,抽出旁邊一本,然後再度回到原來的座位,坐下翻開書,認真的讀了起來。 

  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多看一眼的豔髮青年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維持著一樣的姿勢趴躺在書桌一角,大概只是意思一下翻開的書壓在手掌下面,眼睛半張半瞇的,一附快要睡著的樣子。 

  邪思台內安安靜靜,偶爾聽見白髮青年翻書時的紙頁摩擦聲,或是豔髮青年突然像是想對文字內容表達什麼意見的輕哼。照明燭火搖搖晃晃但相當明亮,蠟淚點點滴下再溶化成為燃燒的能量,如此不斷輪迴重複並逐漸消耗。在蠟燭已經被燒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苟延殘喘的火焰時,白髮青年也合上手上的書,站起身放回書架上,轉身離開邪思台。 

  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令人強烈懷疑根本就已經睡著的豔髮青年也在同時動了動,隨手一揮把桌上的書掃開清空桌面,拿起虛弱搖曳的照明燭火,蒼白纖細的手指伸出,如同捻起什麼脆弱之物一般輕輕一捏,頓時邪思台剩下一片不明昏暗。幽紅眼瞳眨了兩下立刻適應過來,將已經熄滅的殘燭放在桌上,也跟著離開。 

  踏出門口,毫不意外看見那白色身影正漠然等著他,幽深墨淵微抬望了一眼。豔髮青年回應一抹不知意義何在的邪魅笑容,大步往前踏打算回到自己寢處,白髮青年立刻跟上。 

  從頭到尾,兩人都沒說過任何一句話。 









(二十四) 


  因為聽見呼喚他的聲音,所以他回過了頭。 

  「欸,赤睛。」 

  「何事?」 

  「沒事。」 

  「……」 

  望著那悠悠哉哉從自己旁邊擦身而過的人,他微微瞇起了一雙墨淵,瞬間有股想喊住對方的衝動,不過也在瞬間就冷靜下來平復心情。掛著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沒多開口說什麼,只是漠然的跟上。 

  不久前,王告訴了他一個計畫。 

  雖然目標人物確實令人驚愕,但向來奉行火宅佛獄最高利益的他也沒多說什麼,點個頭,便確定把自己算入計畫行列中。他知道王不會為了私人感情而衝動行事,也不會為了私人感情而手下留情,計畫的執行只是遲早的事,就因為那句自幼灌輸的觀念。 

  走神,腳步微微停滯。腦海中莫名響起當初黑枒君離開之前的話,與不久前王語氣平靜但卻意味深長的告誡。 


   
  「赤睛。」 

  「……吾知道了。」 

  抬腳,快步追上。 

   







(二十五) 


  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應該除了主體副體以外找不出其他的了,所以關於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他們也不是很明白也沒有想弄明白的打算。順勢而為吧,大概就是這個解釋。 

  關於所謂第一次,依照魔王子的個性,當然不可能溫柔到哪裡去。 

  根本就是撕烈的疼痛猛烈襲來,每一下撞擊之間絲毫不留下任何喘息空間,狂暴的猛烈的殘酷的自私的縱情的,無限索求。赤睛抿緊嘴,咬牙吞下所有可能的痛呼呻吟,揪緊身下被單的手指用力到指尖發白,除了疼痛什麼也感覺不到,快感只是奢侈的附帶品。抬手輕緩撥開汗濕沾黏在那張俊秀面容上的白髮,魔王子嘴角勾起一抹明顯笑意,薄唇溫軟貼上有些冰冷的額頭,與身下狂暴動作完全相反的輕柔。 



  這就是愛嗎? 

  你有那種東西嗎? 

  呵。 



  說是有情感吸引而造成的實在是太過牽強,所有知道他們兩個心性的人都會這麼認為,主體與副體到底是不是用倫理觀念沒人在意,嚴格說來火宅佛獄的倫理觀念本來就很薄弱,尤其在魔王子扭曲過後。於是一切都成了順理成章,一切都這麼自然而然。 

  摟著已經幾乎昏厥但依然不出一聲的白色人兒,魔王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瞬失神。 









(二十六) 


  話說回來,似乎曾經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漠視著一片荒蕪,在幾分鐘前這裡還是有些生命力旺盛的火宅植物。魔王子蹲在地上,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百般無聊的在濕濡泥濘的深色地面上畫來畫去,四周圍安安靜靜連點呼吸聲都沒有。 

  魔龍落地,火光一閃化為清俊面容的白色人影,赤睛腳步站定,臉上出現了少見的驚愕。 

  「你回來了,赤睛。」 

  聽見身後聲音,魔王子回過頭,對著自家副體露出一個單純樸實卻又莫名詭異的笑容,一陣驚恐的腳步聲在身旁響起,寒煙翠眼角噙著淚水,看見救星般的拼命往赤睛方向跑去。完全沒有理解狀況的赤睛不閃不避,任由王女衝撞進自己的懷中,下意識彎下腰伸出手拍抱安撫,臉上依舊掛著無法理解。 

  「你……」 

  「因為你不在,所以吾有點無聊、有點擔心、有點慌張……為了轉移注意力,所以吾找了點事情來做。」 

  依舊是掛著純然的笑容,魔王子隨性的一甩手,比了比身旁周遭。寒煙翠整張臉都埋進赤睛的胸口,雖然沒有哭出聲音,卻只不住那強烈的顫抖。愣愣望著魔王子,隨著那甩手方向望過去,這時才感覺到那強烈嗆人的刺鼻血腥、與骨肉燃燒時發出的刺鼻焦味混合飄散,腳底下的深色泥濘,濃稠腥臭。 

  「赤睛,你受傷了?」 

  過了最初的驚訝,赤睛很快的回過神來,恢復平時的漠然冷靜。魔王子望了他一眼,站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幽紅眼瞳瞇起。因為被寒煙翠緊緊抱住而動彈不得,赤睛以幾乎無法見得的角度微微低了頭,望著那道劃過手臂的傷口,還在淌血。 

  「聽到你在慈光之塔與殺戮碎島邊界遭到攻擊的消息,身為本體,吾可是相當心疼啊。」 

  「無事,只是誤傷。」 

  幽幽墨淵微垂,懷裡寒煙翠那強烈的恐懼讓人感到疑惑,赤睛稍微加重懷抱王女的力道,算是在提醒。寒煙翠抬頭,一雙眼和精巧的鼻子都有哭過的紅腫,緩緩離開赤睛懷抱,但還是有所畏懼的貼在白色人影身邊。 

  「既然無事,那吾們就回去吧。」 

  「嗯。」 

  前方艷色人影頭也不回的大步前行,後方白衣人牽著王女跟著。在回程路上,赤睛不知何種心思的回過了頭,向來不代表情的面容眼底多了一絲複雜,望著眼前這片荒蕪卻又隱藏著殘忍屠殺痕跡的地點。牽住的手感受到突然抓緊的疼痛,收回目光,將手臂傷口的隱隱疼痛視為無物,漠然沉靜。 

  這裡在他離開之前,曾經是火宅佛獄少數繁榮的地點。 









(二十七) 


  黑暗中,赤睛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隱隱約約,斷斷續續,綿綿密密。 
  不怎麼積極、有些漫不經心,叨叨絮絮,令人感到相當厭煩,卻又沒辦法完全無視。 



  赤睛。 

  赤睛,你究竟在哪裡? 

  吾無聊了,赤睛。 

  赤睛、赤睛,你居然不回應吾之呼喚? 

  赤睛。 



  微微皺了皺眉頭,想睜眼卻沒有力氣,四周像是被黑暗所包覆,密不透風,舉手投足都無比虛弱。血腥與灼燒的氣味漸漸淡去,有股淡淡的令人心神安定的悠香飄來,悅耳如鳥鳴的歌聲輕柔響起,卻讓他有皺眉的衝動。 

  聲聲呼喚,依舊清晰。 

  赤睛知道是誰在喊,知道那個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人正在呼喚,正在尋找他這應該總是跟隨在身側的人。但又總覺得有些莫名奇妙,依照那人的個性,怎麼可能會在意。 

   

  有點吵。赤睛莫名的想嘆氣。 

  ……我盡快回去。 









(二十七點六) 


  「你到底要喊幾次才夠?」 

  「喊到吾不需要喊你,也確定你會在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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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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