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4日

【霹靂】凱旋侯/小免中心〈零落〉

※ 收錄於2018特別紀念合本《十年一刻》 
※ 因為檔案不知存哪了,此文跟成書內容可能會有一兩句有些微差異…… 
※ 凱旋侯/小免中心,經歷十年之後我所喜愛的他/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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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 







 01 

  小免連手上的菜籃子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就急匆匆跑過玄關,穿過前廳,穿過門廊,越過臥室與灶房。在書房裡繞一圈後沒找到人,不假思索從窗台跳出去,蹭蹭蹭地跑往後院,遠遠就往蹲在土堆裡那人大喊: 

  「齋主——您的樹發新芽啦——」 

  凱旋侯手裡拿著小鏟,兩隻手都沾滿了土,才回過頭,還來不及多做些什麼,就被他的少女給抱了個滿懷,一陣踉蹌,險些讓兩個人一起往新挖好的菜園裡摔。 





 02 

  那片地好久以前就荒了。 

  拂櫻齋曾經是有片林子,但此時只剩下一棵乾癟的老樹,光禿禿的,不長葉子也不長花,死了一般的杵著。地上生的草也又黃又枯,稀稀疏疏的,勉強扒拉住黃色的泥土。沒有生氣,也沒有人影,估計沒有什麼人會經過此處,經過了多半也留不下什麼印象,蒼茫荒涼,就是風颳過也沒有東西能帶走。 

  小免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片光景。 

  那時火宅魔禍已隨著魔王子與其魔龍副體的敗亡而結束,苦境大地隨即又迎來新的事端,忙得不可開交,過往曾有的故事情節很快就隨時光荏苒而不復眾人記憶,更何況是顛沛其中的一隻小小兔精。 

  起初她也離開過,最後卻仍回到原地,或許是因為也沒有他處能去。隱藏拂櫻齋的術法由陣型構成,主人不在也不影響效力。兔精拿著舊鑰匙回家,家的大門還認得她,整個齋院裡安安靜靜,一點生氣也沒有,傢俱器皿全蓋著灰塵,就連花草樹木都懨懨的,毫無生息。 

  她的房間沒有被動過,跟離開之前是一個模樣,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重新居住。打掃時她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敵不過好奇心,撬開齋主房間的門,裡面少了些東西也多了些東西,應是凱旋侯還以此為據點時發生的變動。 

  凱旋侯最後也不在了。小免聽說過一些傳聞,聽說他被魔王子廢去功體,扔進死牢。沒人知道佛獄覆滅後他去了哪裡,或許是死了。 

  陣法中心的那顆老櫻樹從那時就是枯的,光禿禿乾癟癟,澆再多水也沒有用。 





 03 

  凱旋侯把手上的泥洗乾淨,鏟子就扔在菜園裡,跟小免一起把籃子裡新購的食物與生活用品收拾妥善,兩人手拉著手,要去看看發了新芽的樹。 

  小免長高很多,已經不是當年小小少女,粉紅色的頭髮也留長,蓬鬆柔軟的披在肩上,稍微有些淑女的模樣。現在她不墊腳尖也有凱旋侯肩膀高度,力氣也大了不少,凱旋侯被她拉得走不好路,忍不住用氣音嫌棄她一點也學不會端莊。 

  受傷的聲帶花了許多時間與精力療養,傷勢卻絲毫不見起色,最後倒也是習慣了。小免一下子就聽出凱旋侯是在說她壞話,扭過頭,朝對方吐吐舌頭,倒也確實稍微放慢了步伐。 

  「明明是齋主您說要注意這棵樹的狀況、說這很重要的——」 

  他們一同穿過門廊與廳堂,院內的花草樹木經過這些年照料,大多都恢復了生氣,隨著季節轉變越發生長茂盛。唯獨扎根於拂櫻齋中心的那棵老櫻樹,一直都是乾癟枯萎的模樣,好幾次小免都灰心了,是凱旋侯捏著她的手,在她掌心寫著:不要緊,耐心點…… 

  樹沒死,總有一天會再發芽。等它重新發芽,就是再生的日子。 



  

 04 

  小免重新回到拂櫻齋,在獨立將齋院恢復的過程之中,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她的齋主、與凱旋侯之間的關係。 

  她是齋主扶養長大的,接受齋主的教養而成人,自有靈識開始,拂櫻齋與齋主就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天與地。後來認識了楓岫阿叔,小兔精的世界又更寬廣了一些,在拂櫻齋與寒光一舍之間,學會讀書寫字,稍微學了點琴棋書畫,認識了極道先生與更多的人,在相處間學待人處事,努力成為一個受人喜愛的小淑女。 

  學會禮貌,學會體諒良善,學會判別是非對錯,學會分辨公平正義。齋主將她教養成了一個好孩子,小免一直對此心存感激。 

  所以也,格外不能理解凱旋侯的所作所為。 

  火宅佛獄對苦境的侵略破壞,給無數無辜的人帶來痛苦與磨難,齋主欺騙了她們,甚至重傷一直以來對她最好的楓岫阿叔。齋主與楓岫阿叔不是朋友嗎?齋主過往的承諾都只是謊言嗎?那些相伴成長生活的日子,關於拂櫻齋主的一切一切、都是虛假的嗎? 

  齋主教給小免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嗎? 



  被背叛的痛苦幾乎將小兔精撕碎。 

  ——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緒,齋主並沒有教過她。 





 05 

  凱旋侯自小免手中接過了水桶,一股腦將水都倒在老櫻樹根部上。新發的嫩芽長在樹幹的一個節上,剛好是比小免高些又比凱旋侯低些的位置,直視過去很容易就能看見。 

  嫩綠的芽看起來脆弱又堅強,幼弱得彷彿一碰就碎,卻又堅強得在風中昂然挺立,瑟瑟抖動它幼小的葉子。小免湊過去瞧它,滿心欣慰,地上的水很快滲入泥土之中,彷彿可以聽見老樹根部吸收水分時濕漉漉的聲音。 

  小免瞧了半天,總算心滿意足,回頭看見凱旋侯站在邊上,但笑非笑的看著她。兔精抖了抖耳朵,跑到對方身邊,語氣困惑又期待:「齋主,您說過的,發芽的時候……」 

  凱旋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紫色的眼裡似乎也閃爍著笑意,指指樹芽,放下了水桶,迎著小免充滿光彩的眼神,卻是默默轉身,就返回後院裡,重新撿起鏟子,蹲到菜園裡刨起土來。 

  小免愣了快半刻鐘才回神追上去:「齋主?這就完了?」 

  凱旋侯朝她晃了晃沾著泥土的手指,細細地將泥土中的碎石挑出堆到一旁,一邊認真鬆土,一邊用唇形無聲地說:不要緊,耐心點。 





 06 

  於噬魂囚垂危殆死之時,凱旋侯也未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再回到拂櫻齋。 

  在咒世主亡故之後,在魔王子破壞了一切之後,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窮盡一生、犧牲所有去追求的理想一步步走向毀滅,而他無力回天。冰冷的絕望與憤恨將他淹沒,被奪去力量的身體沉重如鉛塊,拖著殘破的靈魂往深淵墜落。 

  卻不知幸或不幸,在死亡前被憐憫似的扔出了噬魂囚,徘徊於空茫天地之間宛若遊魂,無處可歸,無處可去。巨大的不甘心仍如火焰焚燒折磨著他的身心,幾乎要就此瘋狂,在遊蕩了不知道多久之後,拖曳著惡臭污血,茫然的、以最不堪的姿態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拂櫻齋還認得它的主人,藏於老櫻樹之下的大門還願意為他敞開。 

  拿著掃把在院子裡掃地的小免根本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見一團墨綠糾結著闃黑,宛若自地獄爬出的惡鬼,蠻橫地闖了進來。她最熟悉的人周身被最陌生的氣息給壟罩,傷疲不堪,甚至沒等到她放聲尖叫就直直倒落地面,昏過去了。 

  聽說過火宅佛獄的末路,卻沒想會在這番景況下再見。 

  又驚又懼的小免抓著掃把縮在牆邊,沒敢靠近,自己倉皇的跑開躲起來,把凱旋侯扔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 





 07 

  小免陪著凱旋侯鬆土、施肥、撿石頭、種土蘿。 

  啊,以前還叫沉雪千丈青,後來凱旋侯跟他說,這東西在佛獄叫做土蘿,她就改口了。 

  但齋主還是齋主,她沒辦法改口喊凱旋侯,齋主也沒跟她說他真正的名字。自那之後拂櫻齋主的粉紅色打扮也沒再出現,屋裡那些粉紅色的衣物布料都只屬於小免。看著凱旋侯隨意盤起的墨綠黑絲長髮,小免偶爾、偶爾還是會有一點點不太習慣。 

  曾經凱旋侯想帶她去火宅佛獄,被小免拒絕了。拂櫻齋主以苦境為故土的價值觀養育她,將她教養成了正直的孩子,火宅佛獄對她而言是破壞和平的邪魔歪道,是壞人,小免才不會跟著壞人走。 

  明明身為侵略的「壞人」,卻把孩子養成了「好人」,到頭來被自己的孩子嫌棄否定壞人的身分與價值觀,這是多麼矛盾又可笑的一件事。 

  但很久很久之後,在小免長大了以後,她好像也開始稍微能夠理解:有些時候並不是「好人」與「壞人」的分別,只是彼此的立場有所不同而已。 



   

 08 

  凱旋侯與小免的重逢非常尷尬。 

  被扔在地上躺了一整晚的凱旋侯第二天甦醒過來,小免還躲在柱子後面看他,一對上視線就驚慌的再次藏起來。他沒力氣去管兔精到底在搞什麼,自己勉強起身,虛弱非常,搖搖晃晃的想找點水來打理一下,在水池邊拎著水桶打了半天打不上來,搞得更加狼狽。 

  被傷疲折磨,失了武功後的身體虛弱無力,連這點最基本的小事都做不到。凱旋侯攤坐於地,曾有的驕傲執著已不復存在,憎恨與不甘的情緒逐漸散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沮喪,空空落落的,幾乎可以就這麼直接將一個人殺死。 

  他已經成了個廢人,如凋零腐爛的落花,任人踢踩踐踏。 

  小免遠遠的看著他,心理正進行著劇烈掙扎。那個人是凱旋侯,是害死楓岫阿叔、破壞了一切的壞人,但同時也是她的齋主,是拂櫻齋的主人,是脆弱受傷、需要被幫助的一個無力的人。 

  其實手上根本就已經端著準備好的水與食物了,畢竟她也無法看著齋主痛苦而無動於衷,只是……單純的,還有點生氣,無法放下罷。 

  氣得抓著自己衣襬亂揉一通,再次抬頭,卻看見凱旋侯早就發現她的存在,朝這邊看了過來。灰敗蒼白的臉色明顯表示身體狀況之糟糕,曾經神采飛揚的紫眼也如墜入了深淵,覆蓋著一層濃厚的陰影,狼狽得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小免卻突然更生氣了。她抓著水盆與餐盤飛奔過去,那一瞬間凱旋侯好像有些訝異,然後水盆木盤就全砸在他的頭上,一下就把毫無防備的人給砸倒在地。 

  「齋主笨蛋!蠢蛋!大壞蛋!」 

  暈頭轉向之間,小兔精還氣呼呼的朝他大喊大叫,吵得教人頭疼。凱旋侯倒在地上,小免伸手扶起他,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小臉早就哭花了,糊得亂七八糟的。 

  「最討厭齋主了啦,哇啊啊啊啊!」 





 09 

  種完菜,洗好手,凱旋侯被兔精推著回書房去喝茶休息去了,小免自己則捲起袖子去灶房準備晚膳。這要是擱在以前的拂櫻齋,根本是想也想像不到的情景。 

  若當面問起小免,她會害臊的鼓起臉頰,說,畢竟我也長大了。 

  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之後,總是都會有所改變。 

  現在小免炒菜已經不需要凳子了。俐落的洗菜切肉,洗米生火,頗有架勢。喝完了茶的凱旋侯從書房溜出來,站在灶房門口卻被勒令不准再多踏進一步,只好有些寂寞的回過頭,再去泡一壺茶來喝。 

  若凱旋侯還能說話,大概會很感慨的說,啊,我的少女終究是長大了。 

  曾經是那樣捧在手心上疼,揣在懷裡寵著,放棄的時候倒也乾脆俐落。做出決定後,剩下的僅有義無反顧的心情,凱旋侯從來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而今經歷滄海桑田,還能回到最初的景況,縱使人事已非,也是相當巨大的幸運了。 

  「齋主,不是說要去喝茶麼,怎們還站在這邊瞅著小免笑,很奇怪耶!」 

  被油火熱得滿頭大汗的小免放下鍋子,朝著廚房門外嗔。被發現還在偷看的凱旋侯半點沒有被抓到現行的覺悟,端著茶壺笑著走進他被禁止進入的範圍,用口型說著:我來跟妳要點熱水。 

  小免放下鍋鏟,鼓著臉頰,「真拿齋主沒有辦法。」 

  凱旋侯無聲笑了起來,成功打入廚房內部,與小免肩並著肩,一同準備著今天的晚膳。 





 10 

  小免,妳恨吾嗎。 

  經過梳洗打理、披散著頭髮的凱旋侯坐在床上,冷不防抓住了來送餐的小免的手,房內沒有點燈,唯有窗外光線透過窗櫺、切成碎散的影子落在床榻上頭。凱旋侯眼神陰鷙,紫眸眼底有血的光芒,小免被他嚇一跳差點把湯打翻,愣愣看著他半晌沒有回答。 

  沉默許久後,兔精很慢、很慢的搖了搖頭。 

  凱旋侯的聲音被魔王子所傷,無法言語,小免也不說話,少女圓潤大眼濕潤靈動,一點也不怕他的眼神。房間裡靜得可怕,影子如有實體重量,層層疊疊的爬到兩人身上。 

  這樣試探性的互動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凱旋侯的身體養好、能自行下床行動自如。小免一直沒有對他提出任何質疑的詢問,每天頂多就問湯好不好喝今天身體感覺怎麼樣,諸如此類,一些閒話家常。 

  小免在後院整理出一片菜園,種著的全是她最喜歡的沉雪千丈青。凱旋侯自休養以來第一次走到後院,看著那一園子的植物,莫名望得出神。 

  兔精在房間裡找不到他,才在後院發現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的凱旋侯,一邊拉起對方的手一邊碎念怎麼不穿好衣服就到處亂跑。凱旋侯的手掌在她的掌心裡動了動,掙脫開來,小免一臉困惑,凱旋侯挽起她的手掌,在掌心寫下兩個字:土蘿。 

  小免茫然。凱旋侯繼續寫:在火宅佛獄,沉雪千丈青,叫做土蘿。 

  也不知道突然提起這事到底是想做什麼。 

  凱旋侯出門時披頭散髮的,身上也只穿著一件單衣,臉色依然有著病態的蒼白,絲毫沒有當初拂櫻齋主斯文俊秀的氣質,也沒有佛獄狂花戰無不勝的氣勢。小免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凱旋侯的表情,再看了看院子裡的沉雪千丈青。 



  「……原來火宅佛獄也有千丈青啊。」 

  好似發現了什麼令人感到有趣的信息般,久違的,小免的語氣歡快,拉住凱旋侯的手晃了晃,如過往撒嬌時的樣子。 

  「齋主,再跟我多說一些火宅佛獄的事,好麼?」 





 11 

  自發現發芽之後,晃眼又過去了大半個月,似乎也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小免每天去看看新芽,看著嫩綠的芽一點一點抽高,長得結實,現在已經有深色的莖與五六片葉子,似乎還結了個小小的花苞。後院裡當時種下的土蘿也長得很高了,一整片綠油油的,澆水時葉片上沾著晶亮的水珠,頗是賞心悅目。 

  小免今天也給土蘿澆了水、施了肥、抓了幾隻胖胖的菜蟲,凱旋侯從書房窗台探出頭對她招手,讓她爬窗進屋,繞過門廊與廳堂,卻是來到了老櫻樹樹下。 

  不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小免困惑著,凱旋侯拉著她去看樹,看新生的那株芽,小小的花苞已經成形了,透著青嫩的綠色。兔精感到歡欣,但凱旋侯的眼神似乎示意著並不僅僅是如此,她更仔細地端詳起花苞,莫名地感受到一股邪氣,卻是陌生又熟悉的氣息…… 

  「這是?」她忍不住直接開口詢問。 

  凱旋侯用口型無聲地回答她:無執相。 

  小免震驚的張大了嘴,想起齋主一開始告訴她的:等它重新發芽,就是再生的日子。幼芽有著與凱旋侯相同的氣息,小免知道,是屬於火宅佛獄之人特有的邪元,似人非人,非父母血肉懷胎孕育而出,凱旋侯跟她解釋過,佛獄人的誕生其實更接近苦境精怪,如他與他的副體便是如此。 

  凱旋侯看著那朵花苞,一邊繼續說著:黑枒君當初被奪邪元,恢復需要更多的時間,再耐心等等,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齋主的親人就都會長——回來對吧?」小免接著道。 

  這說法讓凱旋侯一愣,半晌沒能回過神來——這詞兒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不過想想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兔精粉紅色的腦袋,小淑女替他開心,笑得跟花一樣燦爛。 





 12 

  他們有很多時間,能將過去那些虛幻的相識拆解、重新架構,改填上真實的血肉,用誠實的樣貌面對彼此,重新認識。他頭一次對小免說實話,從四魌界的戰爭說到火宅佛獄三公制度,他的立足點與生存意義,一直以來豁盡一切拚搏所想奪得的目標,以及縱使犧牲了所有依然無法回天的結局。 

  關於四魌界的,關於火宅佛獄的,關於拂櫻齋主的,關於凱旋侯的。 

  關於凱旋侯與小免的。 

  破損的聲帶無法直接訴說,小兔精安靜的看他一筆一畫寫下這些——那些曾經的煙硝血淚與生命化為白紙黑字,濕漉漉的墨跡在纖維上暈染,揣著數百年來累積的無數事蹟。那些故事情節有許多早已在時光荏苒中為世人所遺忘,沒有人會再記憶一個已經覆滅消失的國家,更何況是顛沛其中的一個影子。 

  她將宣紙折了折、折了折,然後很慎重很仔細地收了起來,給凱旋侯又端來一碗藥湯。 

  「沒關係,齋主你還在,小免也還在。」 

   

  那些過往如老樹枯萎時碎散零落一地的枯葉落花,腐爛於塵土之中,被踢踩踐踏,終於化為汙泥的一部分。但同時,腐爛的過往也成為滋養新生的營養,安靜蟄伏,或許再待數百年時光培養,終究能再次茁壯。 



  土歸土,塵歸塵,生死輪迴不滅,因緣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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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記: 

今天是白塵子/黑枒君退場八周年,但這篇文的主角不是他XDDD 

非常感謝主催邀請我參與這次主題,雖然我的戲齡也才接近九年還沒十年XD但有這機會重新審視並嘗試表達自己心中的「他們」,對我而言是個很棒而且非常有意義的機會。 

其實當年追劇時最喜歡三先生,而拂櫻卻也是三先生中我最無感的一個,然而經過了這麼多年之後,他反而成為我最在意最執著的角色。從三先生中的拂櫻齋主,一直到為火宅豁盡一切的凱旋侯。對火宅佛獄的終末我一直無法釋懷:他們所有人幾乎都犧牲了自己可犧牲的一切,最後仍是迎來毀滅的結局。 

後來看三弦在拂櫻後援會活動中所提到的,關於凱旋侯的結局,以及火宅佛獄這必然的結局。佛獄奪得太陽的計畫不可能會成功,他們只是在必然的滅亡之前極盡所能的掙扎,佛獄人的行為沒有是非對錯之分,唯一有的只是立場。而凱旋侯,縱使佛獄覆滅了但他還活著,只要活著,他就不會放棄復興火宅佛獄。 

這個競競業業的公務員,這個幾乎用全部生命在詮釋「火宅佛獄最高利益」的男人,多年之後回頭審視這一段劇情,真是讓我心疼壞了。 

這篇文章是我對凱旋侯、對三櫻們未來的期望。 

希望他能有個歸處,縱使火宅佛獄不付存在,但仍有個像是「故鄉」的地方,希望他身邊有人,當初如此寶貝的小兔精、如一體三分存在的兩個副體,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在實現理想的路上也不寂寞。 

此生半零落。 

而記憶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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